"小周,你覺得如何?"
"什麼?" 正為如何向樓上的女人搭訕而心不在焉的測繪師小周並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C 公司的股票啊?" 爆破師老張一臉了然於胸的表情,"看你小子又在想女人吧?"
"哪有?" 小周一臉掩不住的窘迫,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呀,還是太年輕。" 老張說著,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不覺露出一個苦笑,又接著說,"一定要盡快抓住機會,不然老了來後悔。"
小周似乎抓住了把柄:"老張你在後悔啥呢!"
車廂裡一陣哄笑。
"都過去了。" 老張說,"現在最要緊就是賺錢了。"
大家都表示贊同。
"可惡的資本主義。" 老張卻發出一聲咒罵,"要我看,這個大屁股就是天老爺降下來懲治這些資本家的。"
"但現在那些資本家要用這個大屁股賺錢了。" 地質工程師老劉說,"而且你還是要給他們的打工。"
"老劉你別笑,我給他們打工一輩子了,這我還不懂?" 老張伸出臉說,"我也就罵兩句過過癮。"
載著他們一行九人的工程車停到了那座被廣泛稱為 "大屁股" 的巨臀山下,那裡已經有一個施工團隊在等著他們了。他們今天的工作是指導那個施工團隊在他們之間標註的地點在巨臀山上鑽一些深度合適的孔,以便安裝炸藥進行爆破,之後再轉交給另一個團隊,讓他們在這座 "大屁股" 兩瓣臀部之間不斷冒出屎味熱氣的 "肛門" 位置修建一個地熱發電站。
據說這是 Y 市市長的主意,說是既能緩解這些氣體所造成的不適,也能為人民增添一個穩定的電力來源,說不定還能借此打造一個 "別具一格的旅遊景點"。
從山的角度看,巨臀山不大,最高點離地面四十五米左右,但卻較為陡峭,流暢的曲線構成了一個堅挺的屁股形象,加上大理石表面又較為光滑,所以並不適合開車。所有人都戴上了品質極佳的口罩開始步行登山,但依然無法完全遮蔽那樣的臭氣。施工團隊跟在工程團隊後面,抬著三台用於鑽孔的機器。這些機器將由人工操作,在巨臀山上完成第一次爆破前的準備作業。按照規劃,第一次爆破之後,就能讓車輛駛上山頂了。
"你們怕不怕?" 老張突然問,嘴巴被口罩束縛著,發出的聲音不很清晰。
"怕什麼?" 老劉反問。
"我們還沒搞清楚這個大屁股是哪裡來的呢。" 老張說,"要是是哪個外星人放在這裡的,我們給他炸爛了,找我們算賬怎麼辦?"
"那就和他講道理嘛。" 老劉說,"你想想,這麼大一個東西,你放在這裡也不說一聲,關鍵是還冒臭氣,完全不管大家受得了受不了。"
"我們也是憋得沒辦法。" 小周說,"空調也不管用。"
"總之先把放屁的屁眼兒堵上再說。" 老劉說,"這個又不能直接堵,畢竟壓強是在這裡,不曉得他們整個發電站是要怎麼搞。"
巨臀山八個月前突然出現在西北 Y 市郊區的一處荒野之中,旁邊有一個村子的遺跡,但那裡已經十多年沒人居住了。所以巨臀山出現時並沒有任何目擊者,"沒人知道它是從地裡鑽出來的,還是從天上落下來的"—— 至少 Y 市市長是這麼說的。唯一基本能夠肯定的是,那天發生的一場四級地震與之有關。
很自然,巨臀山紅了。它神秘的來歷、別致的造型、屎一樣的臭氣讓全世界都將目光投向了中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西北四線小城市,各路科學研究者、超自然現象專家、宗教人士和億萬路人都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見解,甚至給出驚人的斷言或預測。
外星人的惡作劇?這是最普通的想法。神的禮物?真是個無聊的神!量子漲蕩的隨機現象?你自己不知道這概率基本就等於零嗎?還有人認為這是某種存在對我們人類的集體測驗,甚至更有人宣稱這正是體現了這個世界毫無規律毫無意義的本質…… 總之,直到現在也沒任何人能給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
在這些紛紛扰扰喧喧囂囂之中,Y 市卻深陷痛苦。由於巨臀山位於 Y 市的上風口,巨臀山間釋放的屎味臭氣會毫無保留地湧進 Y 市,鑽進每個人的鼻孔和肺,讓他們噁心想吐,吃不下飯。市長在新聞發布會山說:"我們不得不採取行動,這個臭氣不僅會影響我們的胃口和心情,而且有研究表明啊,這個臭氣的成分還會引起全球變暖和世界範圍內的青少年抑鬱,而青少年代表著世界的未來,我們不能冒險。"
所以,Y 市在三個月前進行了項目招標,最終選擇了一個最划算的修建電站和旅遊景點的施工方案。
這也是老張和小周一行人站在這光滑的 "大屁股" 上,指揮工人準備開始鑽第一個炸藥孔的原因。
"慢點,這個石頭很硬。" 老劉在一旁盯著,他需要統計一下鑽孔時間。
而老張和小周現在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兩人拿著手機要給冒著屎味熱氣的 "屁眼儿" 拍照。
鑽孔開始了。
振動通過石體傳來,老張和小周站在不遠處的臀瓣制高點向下張望,看見淺褐色的氣體不斷湧出,在空氣中散開,融入原本就陰霾的世界。小周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機向 "屁眼儿" 對焦,但自動對焦似乎找錯了目標,拍出的效果只是一團模糊。
"把這個給你想的女人看,肯定馬上就跟你了。" 老張笑著說,"說這是你的屁眼儿。"
"離我遠點。" 小周再次舉起手機對焦,"你個老流氓。"
"哎呀,大家都是流氓,我只是比較坦率而已。"
小周正要按拍照鍵確定,突然腳下一陣晃動,他手機沒拿住,徑直落下,沒入淺褐色的氣體,似乎掉進了他想要拍攝的 "屁眼儿" 之中。
小周雙手抱著腦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手機就這樣離開了自己。
"地震了嗎?" 老張突然轉變了神色,緊張地問,接著他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仿佛繼續呆在這裡就會發生什麼不幸,"我們得離開這裡。"
"一個小地震,不妨事的。" 地質工程師老劉說,"這裡沒有發生大地震的條件,不用擔心。繼續鑽。"
"操,我的手機!" 小周往更遠處走了一些,"在屁眼儿邊上,看看能不能拿回來。" 小周還沒放棄。
"落在屁眼儿旁邊的你也要。" 旁邊一位守著柴油發電機的工人搭話說。
"靠,六千多塊呢!" 小周有些氣惱,"你們有什麼架子磁鐵之類的東西嗎?"
他還沒得到答覆,又一陣震動傳來。
這一次,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怎麼回事?是不是施工引起的?
所有人都望著老劉,希望他能給出答案。
但老劉也一臉茫然,只是說先暫停一下。
然後又是一陣更為劇烈的晃動。接著天空忽然變得昏暗起來,眾人抬頭,看見一隻巨大的手掌正從天而降。
還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那手掌就拍在了之前鑽孔的地方,然後又抓了兩下,就好像這真的是某人的屁股,而且有點癢不得不挠一下一樣。
老劉、老張和十幾位工人被瞬間拍扁,血肉和屎尿爆開一地,小周跌坐在小指和無名指之間躲過了致命的一劫。但卻陷入了極度的震撼和恐懼之中動彈不得地沿屁股溝滑落,接著便昏死過去。
之後,巨臀山便消失了。
人們在巨臀山消失後留下的荒野裡找到了小周和其他幾位幸存者。他們醒來後講述了自己的經歷 —— 地震和從天而降的巨大手掌以及死亡。他們都沒有看到巨臀山是如何消失的,也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活了下來。
全世界的科學研究者、超自然現象專家、宗教人士和億萬路人又開始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見解。有人說那是上帝之手,有人說那是魔鬼之爪,有人說那是平行世界通往這個世界的通道恰好被某人的臀部佔據,也有人堅持這是外星人的惡作劇,還有人更加確信這是這個世界毫無規律毫無意義的本質的體現……
Y 市的空氣又變回了單純的霧霾。小周卻不再出門,還戴上了一直不敢脫下的黑色手套,因為他患上了間歇性驚厥和手掌恐懼症;專家說這是 PTSD,沒人知道能不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