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後兩天,他來到我家做客,說有了一個想法,打算搞點行為藝術。
我看著他的黑框眼鏡、淺藍色羽絨服、深藍色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感覺實在過於普通,很難想象這幅身體中有任何藝術的成分。我問他為何突發奇想,莫不是中年危機到了。
他搖頭否認,說自己只是實在難以接受。
我問他打算怎麼做。
他說首先是買一身粗布衣服,不夠厚,不適合任何冬天;再買一條鐵鏈,掛在脖子上,就像 Lancel Lannister 那樣;然後還要買八個模型嬰兒,噴上紅漆作為污血,用一根粗繩子綁在一起,再將繩子的另一端從胯下穿過,繫在腰間,將這八個模型嬰兒拖在身體後面,是象徵暴行的死嬰;然後還要在脖子上掛一塊紙板並用粗大紅字寫上「人民幣二千元」;一切妥當了便去人民廣場行走,低頭,顫抖,恐懼,慢慢走幾圈。他說這是為了展示人民的面目。
我說你瘋了,你必定走不到人民廣場,他們會逮捕你,然後說不定將你關進精神病院,最終讓你真正發瘋,無可救藥,讓你的精神錯亂證明他們的通告。
他說:「我總得做點什麼。」
我說不要做。
他說:「你得幫我。」
我拒絕。
「你要拿一把用來拔掉牙齒的大鉗子,浸幾下豬血,背在背上,然後左手抓緊我脖子上的鏈子,就像牽著一條狗,右手則拿條腥臭的鞭子,一邊走一邊抽我,你還要一路微笑,也可以狂笑,就像那個姓董的,就像得了極大的滿足,就像我犯了不可原諒的罪行。對了,你可以買些假牙,塗點血,串起來掛在脖子上。」
我說我不能,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打你。
他說這也是人民的面目。